娇儿提着灯在前面开路,偶尔撞见几个侍卫, 只道是自家郡主想散散心, 他们便也没多盘问,行了个礼,把人送走了。
「那王莲真结果了?」御湖边, 娇儿疑惑地嘀咕道,「吴秀女说的?,靠谱吗?」
柳离接过她手里的?灯, 拍了拍准备用来装莲子的?小木桶,微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提灯中泛出的暖色光晕映出她不见血色的脸, 原本明艷动人的?一张面庞, 而今却如扶风弱柳,了无生气?。
娇儿见不得亲近的?人受苦, 只略一看, 鼻子便忽然有点酸酸的, 低头掩去面上种种情绪,抬手撑了船棹。
「谢谢你?陪我来,娇儿。」柳离说。
娇儿背对着她,悄然抬手抹了把眼睛:「郡主说的什么胡话,伺候您,本来就是娇儿分内的?事情。坐稳了。」
棹动,舟行。
周遭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风景,柳离也没有什么想观赏的念头, 只一直注视着娇儿,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您老看我做什么。」娇儿避开她的目光。
「你?有心上人吗?」柳离问了两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想嫁人吗?」
「郡主别开娇儿玩笑。」娇儿嗔道,「娇儿还要伺候您很久呢。」
柳离嘆了口气。时间太紧,她也来不及给?几个侍女安排出路,只稍稍做了些准备,希望能派上用场:「没开玩笑。我床下有个木盒,装着你?们四个的卖身契。虽签的?是死契,但我已做主写了书信,表明国公府同意你们赎回身契。里头还有一些银票,你?们只要省着点花,几十年肯定够用……」
「您、您说什么呢!」娇儿越听越害怕,也不顾失礼,直接打断了自家郡主,「您怎么说的跟安排后事似的,呸呸呸,多?不吉利。」
可不就是安排后事么,柳离苦笑,但仍是强撑着再次问娇儿:「我说的你?都记住没?」
「娇儿记住了。」
「那就好,还有,替我告诉……」
后面的话再次凝滞在了嘴里,如同冬日时屋檐上冻成冰的积雪,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
再次失败了,碍于系统限制,说不出口。
「告诉谁,九殿下?」没想到,娇儿眼珠转了转,居然自己猜了出来。
柳离立即热烈地小鸡啄米式点头。娇儿,不愧是你,还是你懂我!
谁知娇儿直接话头一改:「您今天是怎么了,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有什么要说的自己说去,我可不帮您转告。」
柳离扶着舟边,再次嘆了口气,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就在两人马上要接近王莲花群的?位置之时,娇儿眯起眼,「哎」了一声:「郡主,这不是王莲。」
柳离将提灯抬高了些,确实,面前是好些再普通不过的?荷叶,并非王莲:「走错方向了?」
黑灯瞎火的,确实容易认错路。
「是么。」娇儿将信将疑,「那再往那边看看。」
结果,两人几乎泛舟将整片御湖游了个遍,也再未找到王莲的踪影,这显然是很奇怪的事情。
原先还栽在御湖中,长得好好的?,忽然就不见了,总不能是有人蓄意将它尽数剷除了吧?
娇儿撑杆也撑累了,气?喘吁吁:「郡主,咱歇会儿。」
没找到王莲,柳离有几分怅然若失,不过体谅娇儿辛苦,也拍了拍她的手臂:
「好,去湖心亭坐一下吧。」
湖心亭的位置比王莲易于辨认多了,娇儿随即便调转方向,朝那边行去。
接近之时,晚风拂过湖面,也将某些东西送到两人的身旁。
柳离吸了吸鼻子,她因着身体的?异常,最近嗅觉也时好时坏,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她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它与雨后泥土、湖水、甚至水中植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一时难以分辨。
娇儿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比柳离更灵敏,一下子就察觉了来源:「亭子。」
她们离湖心亭不过两丈距离,柳离自然探灯去照。
没想到这一照之下,却令人瞠目结舌。
入眼是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其下是艷丽若血的?红衣,在黑暗中分外明显,声也不出,只是阴恻恻地看着两人笑,满眼都是扭曲和仇恨。
「啊!」
「鬼啊!」
她和娇儿同时惊叫出声,灯都险些没拿稳,掉入湖中。
惊魂未定之下,柳离发觉这人还挺眼熟,随即定睛一看,这不是江皇后么?大晚上的?,她在这儿做什么?
「见见见见过皇后娘娘……」娇儿捂着胸口,也不顾是在舟上站着,立即行礼请安,「奴婢失礼了,娘娘恕罪。」
江皇后却压根没管她,只直直看着柳离的?脸。
本是美人,也不知为何忽然涂了许多脂粉,白白掩盖了原本的好容颜,只让人觉得可怖。
她身着正红色的凤袍,头戴凤冠,唯有祭祀时才用得着穿成这样,稍一抬眼,层层首饰相撞,清脆作响。
江皇后看着柳离,却叫了宝安的?名字:「宁柔。」
此情此景无比压抑,任谁都能察觉不对劲之处。柳离发现江皇后的气?运值已经成了负值,且在持续下降,只觉嵴背一阵发凉。
得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