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事先有心?理准备,柳离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她吓了一跳。
她几乎以为宁子?笙要说什么了,可她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继续那样,以腕间的绳为媒介,繫着?她向前走。
就仿佛那是她们之间剩下的唯一纽带一样。「宁子?笙。」
声音回荡在?狭长的通道中,柳离鼓起?勇气,拽住了那根绳子?。
宁子?笙若使劲的话,她是全?然挣扎不了的,可只消她一用力,前方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你,你别不理我。」柳离试探着?道,「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行啊。」小九说,「回去慢慢说。」
于是柳离信了。
*
事后她只想说一句信你个鬼。
拴着?她手腕的这?根绳子?,「自?然而然」地就从宁子?笙的手上转移到了龙床边上,紧得一点空隙也?没有,勒得柳离有些心?慌。
想动弹半分都不行。
她刚从汤池出来,满脸都是红晕,整个人冒着?热气,被侍女细细擦过的发梢还泛着?湿意。
已到了太阳西落之时,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不见。火焰在?唯一亮着?的一盏宫灯中跳跃着?,宁子?笙随手拔了根发簪,挑了两下,便跳得更旺了。
却被她一口气吹灭。
「宁子?笙。」柳离的左手费力地解着?那个死结,她实在?想不通小九是怎么系得又快又死的,单手根本就解不开,更何况还不是常用手,「你不是答应要和我好好说话的吗。」
手腕处的皮肤好痛。
「嗯。」
脖颈被手指覆上的那一剎那,柳离甚至以为宁子?笙要死死扼住她的咽喉,惊恐地与她四目相?接。
可那几根手指只是不轻不重地顺着?她的脸颊蹭了一下,随后指尖便肆意地挑了一下她的唇,指腹一点点摩挲着?唇珠,勾勒出轮廓。
「说啊。」
「……」
「说话。」
方才沐浴完,只披了件外衫,系扣松得就像燕子?落下的羽毛,就算是轻飘飘的一阵风,也?能将它?吹开。
更何况是被手指用力一勾。
「哑巴了?」
春末的天气凉爽宜人,本不必额外取暖,可她还是被这?几个字冰得浑身战慄。
柳离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
「魂魄游荡世间,十?年不散?」
宁子?笙轻声将她对安阳和郎恬写过的话逐字重复,指尖捻着?外衫的边儿?,只不过略一用力,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柳离方才用尽全?力也?解不开的绳带,此时不知怎的,又重回了她的手中。
从始至终,宁子?笙都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最后巫人于汴州落网,得以魂魄归体?」
分毫不差。
柳离眼中大震:「你……」
难道安阳和郎恬出卖了她?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偶身上的数根线被操偶人灵活地在?手中握着?,木偶无法拥有自?己的意志,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切。
此刻她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只要牵着?那根细细的线,就能带她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宁子?笙的唇就在?她耳边开开合合,再近一分则触到,再远一分又不具威胁,只是不上不下地停在?了那个微妙的位置。
「汴州不乏眼线。」
她的语调微微上扬,但并没有在?质问什么,只是如陈述事实般平静。
布带蒙上了柳离的眼。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蒙不蒙眼本没什么区别,更重要的是,又成了另一种工具。
束得面前人微微后仰。
宁子?笙还记得,太后死的那一日,她的人从巫人那里?搜出了许多古古怪怪的东西。如乌烟瘴气的鬼画符,如色泽黑暗的「长生不老药」,如能延年益寿的「仙丹」。
还有数个养着?毒虫的罈子?。
宁子?露这?个人没有心?,和太后早就貌合神离,她死了,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甚至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那些玩意儿?的全?貌:「我记得这?个。」
她指着?其中一个。
「她让我把淳宁的头发放进去,但我没照做。」宁子?露说,「谁能想到这?巫人真?有两把刷子?,凭空都能把人咒没,真?是造化弄人吶。」
没人敢在?她面前用这?种口吻提到淳宁,可宁子?露所说的事情让她无暇追究此种不敬。
疑窦就此丛生。
不止汴州,巫人逃窜数地,但皆一一落网。宁子?笙曾亲自?审过一两个,重刑之下,真?言流露。
——若是没有身体发肤为媒介,不论什么咒术,都是废的。
宁子?露甚至妥善地将当年的那一撮头发留存了下来,足以证明柳离根本不是因巫术而亡。
「……所以,你的『魂魄』又是怎么被诅咒得『游荡世间』的?」
一绳一带,只须稍稍一引,她便被牢牢束缚,听着?背后宁子?笙的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离想转过头,这?个动作?却被强势制止了。
「我……」她费力地吞咽了口口水,「我可以解释。」
大不了就把系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她不想再被小九这?样冷冰冰地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