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几乎将她全部的心神扰乱,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急切,犹如被烈火灼过一样,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尤其是脸颊。
不必去摸,她都知道有多烫。
不知何时,灵体化作?实体,柳离听着自己踏着草地发出的沙沙声,步伐忽然慢了下来,每多迈出一步,都要做出极大的心理准备。
因为她看到了。
灵体的夜视能力还没完全消失,当柳离迟疑地抬手,举起灯笼之后,便看到了。
灰色的树干之上,是一簇一簇盛开的花,将枝丫一圈圈地缠绕其中。也是明明于春日开花,早就该凋谢、此时却依旧绮丽非凡的碧桃。
而碧桃花下,清风徐徐,勾动红衣一角,露出石榴红的鞋面,缀着看不明晰的花纹。
是双顶端圆润的翘头鞋。
红衣之上,一层红纱将那人的容颜尽数笼罩其中,端坐树下。看样子她在此等了很久,因为已有碧桃花瓣悄然落在她衣畔,她却并没有伸手去拂,一动不动。
似是在等着什么人到来。
直到柳离终于站在了她面前,两人相对无言,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才看见她手中执着一根碧桃枝,缓缓抬手,示意对方拿去。
柳离头脑发懵,不知自己此时究竟该做什么。她只是凭着本能,放下灯笼,接过那根碧桃枝,然后挑起了那片红纱。
纱与枝相勾翻飞,露出宁子笙那张熟悉的脸。
却又并不熟悉。
绯红色的口脂描摹出微抿的唇,眉用螺黛细细勾过,额心花钿,眼尾亦是一片妍丽的红。乌发之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唯有一柄小梳缀在髻前,即便是莹润的玉,也如同映上了娇艷之色。
美得不同寻常。
柳离看到她笑了,并没有起身,只是将手中的另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拿着。」宁子笙说。
是一方再素净不过的月白色手帕。
灯笼即便放在地上也有微弱的光,柳离下意识地借着这光,低头去寻那绣在一角上的字。
两笔金线,勾出一个「九」字。
「你……」
「你不给我么?」
「给,给。」
柳离的手帕一向就揣在怀里,可她晕头转向的,找了半天竟也没摸出来。
宁子笙并未着急,只是那样耐心地注视着,一直待到柳离总算拿了出来,方才又露出了笑意。
指尖与帕子相触,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一般。
「你挑了我的盖头,又与我换了帕子。」她的手攀上柳离的手腕,缓缓将她拉近,口吻不疾不徐。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红衣艷烈,直到凑到眼前,柳离方惊觉,原来清脆作?响的声音不是风吹碧桃花,而是衣上琉璃珠晃荡相碰撞。
「我……你……」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捉着宁子笙的指尖,愣愣地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对方顿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拉着她的手,便朝自己肩上摸。
柳离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衣裳。」
衣裳里边,柔软指腹触及的地方,的确有密密的针脚,虽然还算平整,但也能感觉出来,绣的人并不是个老手,至少不算熟练。
「绣的时候,偶有失手。」
轻描淡写的语气,听上去并没将绣衣这事放在心上。实则一针一线,费了多大的功夫,又花了多久的时间,唯有自己心里清楚。
袖只一翻,便带着她一块儿躺在了这片柔软干净的草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灯笼在另一侧,柳离眼前的宁子笙是尽数被阴影笼罩着的,却扔不妨碍她看清眼前人的眼角眉梢,一颦一笑。
「揭了你的盖头,换了帕子,代、代表……」
再抬眼又是红灯笼上的囍字,她已经傻掉了,犹豫着,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这明明是新婚入了洞房后,才会做的事情?。
可……
宁子笙点着她的鼻尖,替她补上了这句话:
「代表,我嫁了你。」
嫁。
这个字比柳离听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要来得沉重。
「司天台算过,总是最近的黄道?吉日,也要?半年之后。」宁子笙嘆道,「可我今日将衣裳绣好后,便一刻也等不及了。」
「黄、黄道?吉日?」
「……呆子。」小九的手指还在继续点着她,曼声问,「现在还不明白?」
呼吸凑得愈来愈近,唇齿相距不过一线。
「你以为孟溪苒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吓跑的?那些木箱里装的,又是什么?」
「到底是、是什么?」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手都扣到柳离后脑来了,她又能怎么办呢?只能顺从地在宁子笙唇上啄了一下。
可火都烧起来了,又怎是啄一下能完事得了的。
夏日本就穿得薄,那些圆圆润润的珠子又隔着衣裳不住乱蹭,蹭得不知什么有如不远处的清川汩汩,肆意流淌。
唇分之刻,她听到宁子笙说:
「司天台算的,是封后之日。」
手被带动着,将新绣好的嫁衣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