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宁子笙总算有了反应,不过只是淡淡地?抬头,旋即扫了她一眼:
「想?得美。」
*
宝安为她梳了头,又?有宫里来的侍人为她挽发、戴冠。柳离本就生得明艷,美而外露,头上戴了好些东西并不会看?起来累赘,反倒相得益彰。
侍人见她面无表情,忐忑道:「可是弄疼了您?」
「啊?」柳离眼睛都懒得睁,「没有没有,你继续,不用管我。」
时辰太早,她本就睏倦不堪,和宝安说?完体己话实在是耗尽了全?部的精力,如今已动都不想?动,只任凭侍人折腾。
之后的封后大典是怎么过的,柳离已经困得记不清了。只能勉强回忆起,自己坐在宁子笙身侧,迎接着文武百官各异的眼神。
「【系统】你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吗?」
「……」
她已经连繫统都没力气回复了。
「【系统】没事,我给你开个?金手指。」
柳离转瞬就有了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扫过之处,尽是众人的心理活动,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在眼前。
首先,是身旁为她斟酒的宫女。
「她神色肃穆,笑也?不笑,莫非是个?脾性烈的主子?以后若是我犯了点什么错便杖杀我,可怎么办?」
然后,是不远处的赵小瑞。
「郡主今天心情不好吗?难道是和九大人吵架了?没事,晚些在龙床上打一架就和好了。」
柳离:……
我明明只是困了而已。你们哪来的这么多解读啊?!
她蓦然侧头看?向宁子笙,眯起眼睛,想?好好瞧瞧宁子笙在心里是如何解读自己这副表情的。
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数行字:
「她眼神飘忽,是饿了。」
「她面色不佳,是困了。」
「她这么看?着我……是想?亲我?」
「她想?困告。」
……好傢伙,柳离除了好傢伙也?说?不出来什么了,真不愧是你啊,天命之女。
于是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微笑,省得这群人再想?这么多。
可事与?愿违,却变得更糟糕了。
斟酒的宫女更加战战兢兢,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显然极为害怕:「这主子阴晴不定,我还是小心为上。」
赵小瑞饶有兴味:「果然郡主一看?到九大人,就笑了啊。不过龙床上的架,该打还是要打的。」
而宁子笙眨了眨眼:
「她果然想?困告。」
柳离深吸了口气,放缓嘴角,褪去伪装出来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拿起半块糕点,塞入口中。
懒得再管这些小笨蛋怎么想?了。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嗝。
*
封后大典折腾了整整一天,柳离几乎十二?个?时辰都没合眼,从丑时一直忙到了第?二?日的丑时。
不过有时人困过了那个?劲儿,就会突然变得更精神。
她虽然很困,可是已经失去了睡意,被「送入洞房」的剎那,只想?把身上这些累赘通通甩掉,然后放空大脑。
「小九儿。」柳离有气无力,「帮帮我,把头上这些东西拆了。」
宫灯映得铜镜更加昏黄,但?仍能完好无损地?映出凤冠的模样,即便光线微弱,华丽亦是丝毫不减。
宁子笙却没急着动手,只是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
「你快点。」柳离简直要趴下了。
她这才感?到头上的负担正在一点一点减轻。
「你这些日子吃得太少,有损身体,容易疲累。」
运动之余,柳离的确也?管住了嘴,所以减重的最终效果十分成功。
「那不是为了穿这衣裳吗。」她嘟囔着,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所有人都看?着我,我若是不好看?,怎么行。」
「美与?丑,无关胖瘦。」
柳离「哎」了一声,开了句玩笑:「怎么会呢,我若是胖上一圈,你就要嫌了。」
宁子笙的手很巧,没多久,便将冠、钗、步摇等柳离自己都分不清的东西尽数取了下来。
「不会。」
她看?着满头青丝在眼前如瀑般地?散下。
「噢。」柳离似是不信,「总感?觉你在骗我。」
「没有骗你。」
发饰除去,便是冗杂的衣物。
不论里衫还是外衫,都是宁子笙亲自挑的,对于如何解开,她再熟悉不过,只消轻轻一捻——
那件厚重的皇后袆衣,便顺理成章地?被褪了下来。
「穿衣裳好不好看?,其实并不重要。」
「……为什么?」
柳离突然有了一丝警觉,登时欲起身,可却被宁子笙牢牢地?按住了肩膀,哪也?不能去。
熟悉的味道充盈鼻间,属于另一个?人的长发也?搭在了她的耳畔。
「反正总归,是要脱下来的。」
指尖犹如一条富有攻击性的蛇,只探了两下,衣带便再也?撑不住了,应声而落。
这是她们迟来的新?婚之夜,她的心上人,穿着她选的衣裳,如此动人,又?如此合适。
自然也?该由她亲手为她脱去。
诗中有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