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盘旋着的画面,是七殿下的容颜。
娇儿想,自己该是恨她的。若不是她,自己便有机会去通风报信,说不定,一切都会改变……可却惊觉,自己对殿下根本就恨不起来。
这又是为什么?
只要一想到七殿下的触碰与亲吻,每夜在榻上,只消一抬眼,她便什么都说不出来,做不出来。
只能任凭殿下为所欲为。
那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像个仙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那样的七殿下,纵是世上最好的儿郎,也配不上。
却不知为何?对她生了兴趣。
娇儿并不胆小,可直至呼吸不过来的这一刻,在心中散漫地胡思乱想,却都没有胆子唤出她的名字,只能将七殿下几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不知多久。
久到她觉着自己的魂儿,已然要飘出身体去了;不想再注视眼前的酒罈,缓缓闭上了眼。
可头上却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是梦么?娇儿想。
「醒醒,明娇。」
若不是梦,地窖内怎会有光照入。
娇儿的身体好累,不想醒来。
可一只纤弱无骨的手却忽然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带出了地窖,直直来到地面之上,摔在了一旁。
这是……
娇儿如鱼得水,只觉得自己又能喘过气来了,一睁眼,被面前的光亮刺得什么也看不见。
唯有略略散乱的乌发?,发?梢散着熟悉的味道。
是……
「宁,子,露?」
明娇呆呆地叫出了七公主的名讳,过了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之处。
为着救人,地窖之?上的地板被破开了一个大洞,木刺飞得到处都是,甚至扎入了宁子露的外衫之中,可她却浑然未决,并不在意。
「殿下!」身边的下人忙过来看她有没有受伤。
却被宁子露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用。
她再次冲着明娇伸出了手。
娇儿目光混沌,明显是还未清醒过来,而她方才对宁子露直呼其名,却并未让七殿下生气,反倒笑意吟吟。
「起来。」
没有人能知道宁子露暗不见光、冷心冷情的那些思绪,除了她自己。
她在想——
还算明娇识趣,叫的不是淳宁郡主的名讳。
否则……
算了,不提也罢。
***
太后罚跪七公主,而太后的人又来七公主府里大闹一场,矛盾频出;得亏七公主及时赶回来,所?幸并没有闹大。
「太后没抓着人,不会?善罢甘休。」
宁子露褪去了亵裤,露出膝上触目惊心的淤痕;明明在被上药,说话的口吻却淡漠得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娇儿抿唇,细细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痕迹之上,缓缓揉开:
「会?疼吧。」
宁子露似是无所?谓:「嗯。」
娇儿沉默了一阵,继续蹲在榻前,给?宁子露揉着膝盖,而后小声开口问:
「七殿下,娇儿斗胆……郡主现在究竟如?何?了?」
她本以为这一次,宁子露也会?照常不透露分毫的,可不知为何?,七殿下却松了口。
只是说出的话,直截了当,如?刀一般,戳向明娇的胸口。
「死了。」
死了?
手里盛着药的圆瓷瓶瞬间滑落,狠狠跌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明娇瘫软在地,不敢置信。
郡主正是大好年华,怎会、怎会……
「谋害当朝皇后,畏罪自尽。」
娇儿大概也猜到了,郡主定然是没能逃脱那老妖婆的魔爪。
「郡主没有,郡主没有!」她喃喃自语,「当日明明是皇后自戕于湖中,娇儿亲眼所见,并非郡主所?为。郡主是被陷害的!」
求助般的目光投向?宁子露,失去了一同长大的主子,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滑下。
「嗯,我知道。」宁子露说,「可那又如何?。」
娇儿一怔。
「太后一手遮天,淳宁郡主已死,还不是她想如何?说,便如何?说。」
「怎么会?……」
宁子露忽将话题扯开,问了个无关的问题:「你如?此挂心郡主,是忠心护主,还是对她……」
她的双腿在床榻边上晃荡着,抬起脚尖,轻轻踢了踢娇儿的衣裳。
「存了与我那九皇妹相同的心思?」
九殿下?
九殿下和郡主什么关系,娇儿自然知晓,泪痕还挂在脸上,闻言愣愣地摇头:
「怎么可能。」
只是一同长大的主僕情分罢了。
她说没说谎,自然骗不过宁子露。
娇儿稳了稳心神,开始慢慢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便能感受到宁子露的视线直直盯着她的背影,轻声细语:
「你要记着,你现在是本殿下的人。」
娇儿咬唇转头,只见七殿下莞尔一笑。
「我要你生,你便生。」
脚尖勾住她的膝窝,轻而易举便将整个人拉近,刚刚才拾起的碎瓷片也从手中落到了地上。
可宁子露似乎并不在意。
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紧,直到脸对着脸,眼对着眼,方才含混不清地讲出了后边儿的话。
「我赐你死,你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