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久之前时针就已经停止了转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映出了两张和她一模一样又截然不同的面容。


    「看来你们都已经摆脱无聊绝境了呢……」她深深地注视着两人，「真是令人高兴。」


    「毕竟，我还有那么多部下要养啊。」围着红围巾的首领凪摊了摊手，笑眯眯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绀野凪，绀野凪闭了闭眼，又睁开。


    她望着呼吸逐渐趋低，鲜血溢出速度也逐渐变得缓慢的少女：「你就要死了。」


    「是啊……这样也好……」她的笑容平静如水，抬起手轻轻地按在插在自己心口的刀柄末端，缓慢地握住它，一点点地将它拔出。


    她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终于……可以摆脱无尽的无聊了……真的，太高兴了......」


    「永别了……凪。」


    她最后的笑容是如此地平静，安心地彻底地闭上了眼，身躯彻底地化为粉碎的光点，消散在了透明的空气之中。


    被染红的银白刀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绀野凪平静地望着这一切，她仰起了头，白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降临过一般，能听见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传出的小虫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该走了。」她摊开手掌，手中书本安静地旋转着。首领凪的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仰头望着逐渐从深蓝变成浅蓝色的隐隐有蛋白出现的天际边缘，「这是用完就丢？真不愧是我呢。」


    「你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世界会对来自别的世界的你附加压制。」绀野凪冷淡地说，「否则，拥有一本「书」的『我』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这是自然，毕竟我们都知道自己是多么难以对付的敌人。」


    「若不是她的话，不觉得这有可能会变成我们之间的结局吗？」她笑盈盈地看着绀野凪的面容，「我们都无法轻易放弃一个以自己为对手的游戏，不是吗？」


    「不是。」绀野凪注视着她的双眼，「你不会那么做，我也不会。」


    「……也是呢。」她眨了眨眼，「毕竟我们都被各自的欲望束缚了呢。」


    「那么，再见了，亲爱的我自己。」她优雅地向前倾身，红唇比清晨初绽的玫瑰还要更加艷红，丝绒的红色围巾温柔地包裹着纤细的脖颈以阻断寒风的侵袭，「我还要和部下一起去赏樱呢。」


    绀野凪不语，她抬起手，手中书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首领凪笑着将手伸过去，指尖触碰到书的边缘，一瞬间，刺目的白光将她完全包裹。


    「下次有机会在一起下棋吧~」


    光芒仿若爆炸般一瞬间盛大到极致，又迅速消散成点点破碎光片。绀野凪站在原地，面前空无一人，她垂了垂眼，没什么情绪似的笑了一声：「另一个我都这么喜欢装腔作势吗……」


    「现在已经快要进入冬天了啊……」


    「不过……终于结束了呢……」她轻轻地跃起，面对着蔚蓝色的大海，坐在了一块巨石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太阳要出来了呢。」


    「太阳出来了呢。」相当自然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绀野凪低头一看，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沙色风衣的太宰治踩着碎石向她走来，神情悠然轻松。


    「你还真的没死呢。」绀野凪似乎是在感嘆，又似乎只是单纯的随口一提，太宰治眨了眨那被纤长睫毛半掩着的桃花眼，「凪酱不是很好地保护了我吗？」


    「明明你也下了这盘棋。」绀野凪瞥了他一眼，微微扬起了眼角。


    「哎呀~那还是要依靠凪酱的布局呢~」太宰治笑意盈盈地说，微卷的碎发轻柔地拂过他的眉眼，「凪酱拿到了她的『书』吗？」


    「拿到了。」


    「然后呢？」


    「现在应该回去原世界了吧。」绀野凪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似地回答道，「我说过了，我对那种无聊的外挂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要是真的掌握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书』，那我也不得不离开了。」


    太宰治凝视着少女的身姿，似乎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些许。


    她望着那从碧波荡漾的大海之中升起的金光灿灿的日轮，又斜瞥了太宰治一眼，忽然站起身。


    太宰治心有灵犀地向她急速奔去，并张开了双臂。黑发的少女笑了，纵身一跃，身上的斗篷仿若张开的翅膀，而她化为一只本可以飞向远方的飞鸟，向着男人轻盈地飞去，扑入他的怀中。


    男人牢牢地抱住了她，并极为自然地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压在少女的肩窝，吐出的呼吸似乎也化为了落在他们身上的温暖阳光：「我接住你了，凪酱。」


    少女被他抱着，并同样压低了声音笑了出来：「是你把我拉下来了，太宰。」


    「啊——没错呢。」太宰治也笑了出来，似乎得意地扬起了眉梢，「你最终还是被我拉下来了。」


    他的手指轻柔地插入少女的发间，并顺着发丝梳理着，让那微微捲起的发尾缠绕在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绀野凪被他抱在怀里，双手抓住男人肩膀上的布料，静默了片刻。


    「她是想要死的。」绀野凪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早就期待着被自己杀死的结局。」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手指缓慢的梳理着她的头发。他感觉到埋在怀里的少女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安抚似地拍了拍。


    「我是知道她为什么想毁灭世界的，但她仍旧逃离不了无聊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