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之前说的一切也许都是真的。
他的手指一顿,陷入了沉默。
疏璃笑了起来,乌眸中的水光在烛灯照耀下晃啊晃,眼下是长睫映出的浓密阴影,「不行就换一个,带我去负雪峰看一看好不好?」
见慕隐依旧不答话,他看起来有些失望,又有些难过,问:「都不行啊?」而后轻轻吸了一口气,额角漫出汗意,语气是故作的轻松,「那算了吧——」
「好。」
疏璃一怔。
慕隐低声道:「等你的伤好了,我就带你去负雪峰。」
疏璃翘起唇角,「好啊。」
二人在祝府暂住了下来。
疏璃的伤不会那么快好。他没有灵力,无法炼化心魔,体内的力量只能靠魔体自身消解。这个过程进行得分外缓慢,但随着时间过去,他的痛苦也减退不少,不再整日整夜受到剧痛折磨,只是精神不大好,大多时候都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
这天晚上,慕隐在确认疏璃睡熟后出了房间,走入院中。
夜色沉沉,梨花风凉。
他坐在梨树下,手掌一展,一朵玄瓣红蕊的莲花出现在他的掌心。
从九曜谷出来后他就赶来了墨林堰,之后每天与疏璃早出晚归、布置除魔,再后来遭遇附生心魔,疏璃身边一刻也离不了人,他便一直忙忙碌碌,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将它拿出来。
年轻的白衣剑修看了九曜玄色莲半晌,那张俊雅秀致的面容上神情沉静,眼里却有迷惘之色稍纵即逝。
他暂时并不打算用它。
他只是有些困惑。
之前在山上时,他就想不明白一些事情,现在下了山,分明只待了短短的一段时日,困惑的东西却变得更多。
他觉得很莫名。
夜风静静地吹着,梨花落地时有细微的声响,像负雪峰上殿前雪落下的声音。
慕隐左手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膝,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祝蕊在这时走进院门。
慕隐早就发现了她,却没有动作,在她走近的时候才收起九曜玄色莲,淡淡地道:「祝小姐。」
祝蕊在慕隐没事后的当天就被祝老爷和祝夫人亲自领着来给他赔礼道歉,那时她的面色就很是不好,如今过了将近十天,脸色依旧没有恢复,憔悴得像是春日里被雨打风吹过的海棠,连花瓣都微微卷了起来,一脸欲说还休的少女心事。
她道:「我想为那日的事情说声对抱歉,都是我的错……」
「祝小姐已经道过歉了,为何还来?」虽是问句,但慕隐的嗓音里一丝情绪都听不出来。
「时过数日,我……我仍然觉得歉疚,心中十分不安——」
慕隐容色静淡,不置可否。
祝蕊蓦地止住话头,神色难堪,半晌,她咬了咬唇问:「慕仙长,你为何总是对我这般冷淡?」
慕隐道:「我对所有人皆是如此。」
「不,才不是!」祝蕊道,「我看得真切,你对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慕隐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她,「你看错了。」
「我没有!」祝蕊固执地道,「我还没说是谁,你为何就能脱口否认?你明明就是……」
话说到一半,已不能故作强硬,忽然就溢出哭腔来,「你可以这么对他,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为什么不能看一看我呢?」
那样一个漂亮的姑娘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慕隐却半点不为所动,从头至尾连眼神都没有变过一下,只是在她最后一声哽咽落下时淡声道:「夜深了,祝小姐请回吧。」
面对如此冷漠的心上人,祝蕊再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她小声哭着,转身跑了出去。
慕隐轻轻拂开膝上的落花,一转头,就看见倚在门口的乌发美人,那人肩上披了件披风,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他起身走过去,「怎么醒了?」这些天照顾疏璃照顾出了习惯,慕隐下意识就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还疼吗?」
「现在不疼。」
疏璃的额头微温,是很正常的温度。慕隐于是把手放下,下一刻却被疏璃飞快地抬手握住。
「……放手。」
「不放。」疏璃老实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现在偶尔不受疼痛侵扰,便恢复了以往肆意妄为没个正形的模样,牵住他的手指笑得十分耍赖。
「放手。」
「不放。」
慕隐左手指尖刚警告般蓄起灵力,疏璃却一躬身,痛苦道:「哎哟……」
他指尖上的灵力顷刻间就散了,一把扶住疏璃,皱眉问:「还好吗?」
见慕隐半分犹豫都没有就上了当,疏璃猛地直起身体,眼里是奸计得逞的笑意,「逗你玩的,好着呢。」
慕隐的动作一顿,眉眼中现出几分无奈,拿眼前这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疏璃已经放开了他的手,似假还真地调笑道:「仙长,怎么对喜欢你的小姑娘这么绝情?」
「喜欢。」以往在谈起这样的话题时,慕隐从来不会理他,这次他却顺着他的话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疏璃唔了声,「对啊,你难道看不出祝小姐喜欢你?」
慕隐看他一眼,不说话。
「她那天虽然行事莽撞,但终归是因为年纪太小,又太喜欢你。你这样对人家,可是会让人家很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