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孔愈发地扭曲了。
仿佛有无数疥螨爬上了他的面庞。
死死地盯紧了萨列亚,狄迦尔一世喘着粗气地说道:「你无法离开这里。就算离开了……也只能是一具尸体。」
至于魔女, 她则必须要留在这里!
她……将会成为这个世界最棒的养分。
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 今夜, 魔女便已是他囊中之物!
实在可恶至极!
狄迦尔一世狰狞可怖的模样没有影响萨列亚分毫。
眼皮懒懒抬起,看待路边尘埃似地不屑一顾扫过前者, 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后, 他径直转身离开。
「无论是它还是她,我都会带着离开。」
狄迦尔一世怔住。
回过神后,他抱着脑袋嘶喊。
「你休想——!!!」
盯着萨列亚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鼓大的双眼似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他不断地低喃、自言自语,高贵挺拔的姿态不再,只如同驻守在阴暗角落里的骯脏生物。
「可恶的人类……可恶、可恶、可恶!」
他气得直跺脚。
「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的话……」形如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音箱,他突然平静了下来!犹如湖面之下有波涛暗流汹涌,注视着萨列亚消失的地方,他的嘴角咧出了半圆的弧度,诡诞至极。
「那就杀掉你好了。」
赫伊并不知晓外头的动静。
待木门合上之后,她向后一倒、又卧躺在了软绵绵的大床上,掀起一阵羽绒的气味。
她一声轻嘆,指尖拂过被萨列亚粗鲁啃咬过的唇,语气中尽是遗憾。
「如果没有那条虫子跳出来搅局,我现在已经把尊贵的兰斯公爵大人完完整整地征服了。」许是回想起了萨列亚对自己精神上的厌恶和嫌弃,她严谨地补充了四个字,「身体上的。」
「你得感谢他。」
在方才激情四射的场面中销声匿迹的叽叽这时才从一旁钻了出来,古红色书册封面上的大眼中满是对于魔女和她的老情人之间无疾而终的幸灾乐祸:「如果不是那条臭虫准备的迷香,你的老情人又怎么会失去了理智,着了你的美人计?」
赫伊轻笑。
她闭上了双眼,秀鼻轻嗅,任迷人心智的香薰钻入身体。
长久的无言后,她方才呢喃道:「你错了。」
「若不是心中有所渴求,即使是由妖精一族制造的迷香,也无法掌控他分毫。」
这时,夜风从窗户的缝隙中熘了进来。
它吹淡了盘踞于室内的迷香,也捎来了一片蓝花楹花朵的花瓣。
花瓣恰恰落在了赫伊的眉间。
她拾起,摩挲。
当娇柔的质感从指腹传来时,她眉眼间的不悦散去了许多,一时变得温柔起来。
尘封了两千年的回忆忽地涌上心头。不知记起了什么,魔女的嘴边勾起了温婉恬静的笑,满是怀念。
「王宫里的每一棵蓝花楹,都是他在屏退了所有侍卫的夜晚里独自一人悄悄种下的。」
「他以为我不知道,但实际上……那些日子里,在暗处看着在所有人面前不可一世的他握着一把铲子静静地挖土,是我最大的乐趣。」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赫伊睁开了双目。
花瓣与她的眸色相近,前者更柔软,后者更深邃。
她凝视着它。
目光仿佛能穿破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落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他说,
一看到蓝花楹便会想起我。所以,他也希冀着每当我看见这一棵棵他亲手种下的蓝花楹时,也能记起他。」
如今倒是如他所愿。
只可惜,
现下的他再也记不起往兮了。
一直在漫长的时光恒河中记着一切的人,
唯有她,
只有她。
旧情人之间的温软缠绵反倒让叽叽猛烈咳嗽起来,他作夸张至极的呕吐状,鄙夷得相当不客气。
又是狗粮的味道。
——呃呕!
吐吐吐!
不要玷污了他纯洁又恬静又甜美的心灵!
「话说起来,」隔空指挥着一只从异世界前来的鲜红色魔鬼的手将嚣张的叽叽一举按在地面磋磨后,魔女又记起了另一些趣事:「当年那些一个劲儿弹劾我的议员们,他们最后好像都化作了肥料埋在树下了。」
「……」
浪漫的爱情故事一瞬就变得血腥起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尽管受千万人敬仰的狄迦尔一世在世人面前表现得温儒如君子、高贵不可侵如神明,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小气、狠毒、自私、奸诈、可以把世间所有负面形容词放在他身上的小人。
在强横力量下无法翻身的叽叽长嘆,他翻出了一个标准的白眼,后问:「你准备在这个噁心的地方呆多久?」
赫伊想了想,认真地答。
「起码要等到我尊贵的兰斯公爵大人哭着闹着求我离开这里为止。」
「异想天开。」叽叽讽刺。
赫伊倒是满不在意:「总要有些远大的追求和理想。」
提及狄迦尔一世,叽叽想起了刚才出现过的西贝货,他问:「不担心你老情人的安危?」
「现在的他只是区区一介人类,未必能在那个、那个……」微一思忖,他找到了最合适的形容词描述他,「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臭虫手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