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
反正像这种黑心脏的坏男人,你要离他远一点。」
「噢……」
艾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十英尺的距离,
应该,够远了吧?
*
同一时间,现下,帕特里夏已经来到了温室。
她没有被阻拦,也根本无法拦住,一路畅通无阻,她见到了半兽人弗兰德。
她本祈祷着通讯水晶里的一切皆是捏造的幻影,可当真真切切见到了弗兰德,这种自我欺骗被彻底破灭了。
眼前的半兽人比画面中的还要惨烈上百倍。
他匍匐在砖石地面,血垢溅了四处,平日活跃好动的身体在此刻不见起伏——就连细微的喘息声也不见。
他也许,已经死了。
那个会大声叫着『夏夏』的男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当认知到这个可能事实的瞬间,帕特里夏突然抬不动腿了,犹如有千斤的重石狠狠地、狠狠地压迫着她,让她难以喘息。
她怔怔地注视着纹丝不动的弗兰德,宛若被魔法定在了原地。
泪水从帕特里夏的眼角滑落,她喃喃自语:「所以说……我最讨厌人类了……明明比谁都要弱小,还妄想着要——」
低语中断于一句纠正。
「他是半兽人。」
是赫伊。
她站在帕特里夏的身后,典雅的贵族扇轻轻掩住了口鼻,美眸掠过不远处半兽人躯体时,眉心收拢,似在惋惜。
而听到她的声音,帕特里夏瞬间就爆炸了。所有的悲恸不复存在,她如同你一团愤怒的火焰,发丝一瞬竖起。
「这种时候你还要跟我斗嘴?!」她猛地转过了身,就差没直接把眼前的讨厌鬼爆打一顿了,帕特里夏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还是不是人?!!」
赫伊默了一会,后答:「不是。」
显然,她的良心依旧在外远游。
尾音落下后,海水绿的高跟鞋跟与地面轻触的声音响起,裙摆摇曳,赫伊朝弗兰德直线走去,轻柔的声音有几许冷淡和无情。
「尸体我会替你处置的,你先离开这里吧。」
这句话把帕特里夏带回了现实。
沉寂了片刻后,形如泄了气的皮球,她了无气力地问:「他……死了?」
鞋跟响动骤停。
赫伊回首,如墨的长发发梢和细碎粉钻的耳饰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度。望着眼前失神落魄的女人,她反问:「这一点你比我要更加清楚,不是吗?」
黯然失语少顷,帕特里夏的赤瞳中蓦然浮现出坚定的神色,似落下了某种决心,她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她说。
「他没有死。」
赫伊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丝丝警告的意味,「你想干什么?」
「别拦我。」
后者的声音比寒潭的水还要冷上几分。
见帕特里夏脸上淡定非常,可心底实然已是一副陷入疯魔的姿态时,赫伊无奈地一声幽嘆。她试图劝诫友人:「即使不是因为你、哪怕没有你的存在,他今天也会死在这里。」
一停,她敛起神色,严肃地告诫:「帕特里夏,你在干涉法则。」
帕特里夏却是笑了。
赤红色的眼瞳里燃起了汹汹的火光,仿佛要将全部吞噬、绞碎、毁灭,她否认:「不,这不是干涉法则。我——是要改变它。」
她突然笑得前仰后合,似在嘲讽赫伊口中所谓的法则。
「什么破烂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带走我的人?!」
笑声过后,帕特里夏的声音开始沉淀,蕴含着不容更改、转移的信念。
「它已经带走了我所有在乎着、或是在乎我的人。但今天,它别想得逞。」
「哪怕与光明神为敌,我也绝对不会让它如愿。」
赫伊看到了帕特里夏眼中的光芒,闪耀、夺目、璀璨,比圣光还要耀眼。
唇边挂上了一抹谙然的笑,她侧过了身体,衷心祝愿。
「希望你不会后悔。」
帕特里夏没有再答话。
视界中只有倒在地上的半兽人弗兰德,她坚定地朝他走去。
昔日,他曾无数次地向她奔来。
今日,就由她向他走去吧。
也许是第一回 ,帕特里夏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弗兰德的脸侧,比对待心爱的男宠们要更加温柔,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如果看见她落泪,他一定会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然后笨手笨脚地来擦她的泪水。他动作会很粗鲁,她甚至可以想像他粗粝的指腹蹭到她的脸蛋时,会是如何的难耐。
而在这时,帕特里夏出声了。
没有特别的仪式或是举措,仅仅是从嘴边流泻出来的一句话,便蕴涵着无穷无尽、让所有人颤抖以及惊惧的力量——足以和法则抗衡的力量。
『ich befehle dir,』
我命令你——
『wach auf.』
醒过来。
剎那间!
整座温室、不,不止温室,是连罪恶之城的所有土地皆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恍然是被誉为禁咒的魔法横空出世,空气里的因子躁动地相撞、摩擦,使人惶惶不安且心怀惊惧。
像是不愿将死去的半兽人交还轮回,一圈一圈的坚实锁链将弗兰德的身体紧紧箍住!
旋即,铿锵之音从锁链上传出,仿佛正与看不见的敌人殊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