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除了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还夹杂着木头砸在皮肉骨骼上的声音。
身前之人发出一声闷哼,云浅兮不由瞪大了眼。
宋翎的喘息声有些粗重,温热的气息一下下落在云浅兮的发顶,她心尖也跟着颤了两颤,好在他的身子依旧稳如磐石,没有晃动。
尘嚣过后,宋翎环抱云浅兮的力道略有松懈,她得以仰头,看见他面上失了血色,眸中黑沉一片。
「王爷……」她不敢相信地喃喃出声。
宋翎缓了两息,开口道:「伤着没?」声音有些低哑。
云浅兮摇头,还未从震惊中缓过劲来。
「怀衍!阿远!」穆奚峰和周承煜急忙赶来,将二人扶起,皆是一副担忧的神色,「你们没事吧?」
宋翎摇摇头,放开了云浅兮,面色冷沉得可怕。
许老闆闻声赶来,被满院狼藉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赔罪,周承煜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宋翎不欲多待,沉声说道:「走吧。」
穆奚峰跟了出去,仍不放心地说:「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那木头每根都有碗口粗,寻常人说不定能被砸死,宋翎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躯,怎可能无事。
宋翎不再多言,只对惊魂未定的云浅兮道:「回府。」
穆奚峰没法,只能眼看他进了马车。云浅兮不敢耽搁,跟在宋翎身后上了马车。
穆奚峰出声叫住她:「阿远。」
云浅兮正准备掀开车帘,闻言扭头看他,面带疑惑。
穆奚峰真诚感谢道:「方才多谢你仗义出手,险些害你受伤,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云浅兮微微一笑,说道:「你我无须言谢。」
穆奚峰面上有些讶异,而后笑着朝她一抱拳。
车内传来宋翎的一声轻咳,云浅兮神色一凛,朝穆奚峰点头道别,一掀车帘进了车厢。
穆奚峰目送二人离去,不知怎的,总觉得宁远最后那个笑容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周承煜斥责完许老闆出来一看,马车已经走远了。
车厢内光线昏暗,云浅兮借着窗帷缝里漏进的流光,看清宋翎面色不太好看,她以为是他被砸到的地方还在疼,关切地说:「王爷,回府还是传太医……」
「为何要冲上去?」宋翎打断她,声音听起来略显压抑。
云浅兮一顿,明白他在质疑她方才的举动,如实答道:「我见奚峰有被砸到的危险,一时情急……」
「他身手如何,你难道不知?」他半敛着眸,没有看她。
明明是平和的语调,云浅兮却敏锐地觉察出他语气里隐隐含着怒意。
「我……」她摸不准宋翎是不是生她气了,惴惴不安地回道,「是宁远不自量力,给王爷添乱了。」
「你没有给我添乱,可你不该为了……」他忽然剎住,改口道,「你不该为了别人让自己身陷险境,这才几日,已经是第三回 了,你行事如此不知轻重、不顾章法,叫我如何放心?」
云浅兮一愣,直直看向他,正巧宋翎同时抬眸,两人目光相汇,他眼中有她看不懂的东西,她感觉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迅速移开了目光。
男子间的友谊便是这样直截了当的吗?云浅兮感到不解。
「……对不起,王爷。」她喃喃说道。
云浅兮乖巧认错的模样让宋翎心中一滞,放缓语气道:「我……我不是想要责备你,我只是……」
他只是什么?
担心她?是,他的确担心她,见她险被倒下的架子砸中,他一颗心陡然提起,来不及思考便沖了上去,生怕她受到伤害。
可除了担心,他确也动了怒,他不满她为了穆奚峰奋不顾身。
从用膳时起,一种陌生的酸涩感便裹挟着他,仿佛血脉都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只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牢牢禁锢住。
他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借着她的一个小错误,便将心中妒意倾泄了出来,可她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对不起,我方才的话说的重了。」
云浅兮摇摇头,不明白宋翎为何要向她道歉,他没有说错,的确是她行事冲动、不计后果,还害得他受了伤,可她心底也确实泛起一丝莫名的委屈,她感到迷惘。
两人一阵沉默,马车在晋王府门前缓缓停下,宋翎半晌未动,云浅兮不得不出言提醒:「到了,王爷。」
「……嗯。」
……
云浅兮回房后竹雨打来热水伺候她梳洗,她坐在铜镜前,越想越觉得近来流年不利。
说来也怪,自从跟云宥定下赌约,不是她替别人受伤,就是别人替她受伤,莫非,这问题出在赌约身上?
算了,赌约什么的不重要,还是回家吧,家里待着至少安全有保障。
想到这里,她猛地站起身,决定去看看宋翎的伤势,顺便向他辞行。
云浅兮踩着月色出了门,凭记忆找到宋翎居住的院落,宋翎的房门开着,她走到门前正想礼节性地敲敲门,却见宋翎背对她坐在桌前,衣衫半褪,一个僕从在为他上药。
云浅兮此时方才知晓宋翎的伤有多重,整个后背一片青紫,皮肉下全是淤血,看着触目惊心。
她倒吸一口冷气,抬至一半的手僵在了空中。
宋翎听见动静,迅速拉起衣衫遮住伤痕,转身看向门口,对云浅兮的到来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