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了咽口水,柳离将早就编好的说辞写了下来。
「我受巫人?诅咒,魂魄一直游荡世间,辗转难去,阳寿未尽,就连地府都不收我。」
「后来我得知,若能寻到下葬之处,便可魂魄归体,死而复生,便重回人?间。今日来寻你二?人?,正是有个不情之请。若县主能安排一辆马车送我去西京,入皇陵,淳宁自是不胜感激。」
她现在灵体的行进速度太慢,等飘到西京,都不知猴年马月了。
现代人?眼中假得不能再假的谎,在古代人?眼里?却是可信度很高的。安阳暗自思?忖了一番,觉得细节也都对得上。
当年的太后一党虽早已被处死,但?仍有几个余孽四处逃窜,不过在近日都于汴州被抓获,下场自不用说。
这巫人?尽数死绝了,巫术对郡主的压制也消失了,而郡主此时归来,便是再好不过的证明。
安阳虽然?看不见柳离,但?仍是拱手对她行了个礼:「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原是安阳该做的。待安阳今日便写封奏疏递入京中告知圣上,再准备一番,明日备好车马,亲自护送郡主进京。」
圣上。
这么快,宁子笙已经成为别人?用敬仰的口吻所提起的「圣上」,不再是「九殿下」了。
可柳离还没办法将这两个词直接联繫起来,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眼前,昔日稚嫩的安阳和郎恬此时都已长成大人?,说话行事?沉稳,早就不复当年的胆怯模样。
她们的变化都如此之大,更别提小九了。
每每思?及此,柳离便会多几分害怕,抿着唇抬笔又写下几个字:
「切勿上奏,先?别让京中知晓。」
身为灵体也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别人?也看不见。
她想在重获实?体、履行和系统的约定之前,先?偷偷地去看看小九。
毛笔继续在纸面上滑动着:「安阳,郎恬,先?和我说说这十年间的事?吧。」
安阳和郎恬自是知无不言。
… …
嘉成二?十年,江皇后死,立梁国公之女江裳兮为后。
嘉成二?十三年,立大皇子为储君,次年,大皇子薨。
嘉成二?十五年,立二?皇子为储君,次年,二?皇子薨。
嘉成二?十八年,欲立三皇子为储君,三皇子主动请辞,并请缨外调益州;又欲立六皇子,还未从?泉州归来,半路便薨。
至此,年满二?十的皇子要?么薨了,要?么远调;至于皇女,五公主入神策军,七公主一心礼佛,八公主远在潮州,而后便是……
九公主。
嘉成三十年,嘉成帝与太后同?日驾崩,九公主即位,改年号为元熙。
元,始也,熙,光明,意指新帝登基之际,便是新的曙光降临之始。
… …
「但?凡立为太子的,全都不在了?」
柳离的手微微一颤,当日司天台所观测到的星象犹在眼前,她这个亲眼见证了的人?,自然?没有忘记。
月与太白会宿,太子死。此异象发生后数年,太子竟然?真的一个接一个地逝去!
那次的星象关乎安阳的婚事?,她也印象很深刻,低声道:「确是如此。」
可星象的全部并不止于此,还有一条,便是岁星入月中,臣子贼其主。
若这也应验了,那……
「……宁子笙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这个问题令安阳顿了顿,没敢回答。郎恬急忙跑去看门窗是否全部关好,确认完毕后,朝安阳点了点头。
「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命九殿下即位,但?众说纷纭。」安阳低声道,「安阳不在京中,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不过,有人?说是……九殿下逼宫篡位。」
新帝即位之时,这种「谣言」流传甚广,但?苗头很快就被扼杀了下来。现在国泰民?安,欣欣向荣,民?间再也没有什么关于宁子笙的负面说法。
柳离暗自心惊。
原着里?宁子笙替楚燕复仇,并没有走到逼宫那一步,但?如今……她不认为这是谣言。
安阳道:「我即刻去给郡主备车马,明日一早便出发。可安阳平素无诏不得入京,若不递奏疏上去,恐怕难以亲自陪同?郡主。小恬,你……」
郎恬立即道:「我自当护送郡主。」
「既是如此。」柳离写道,「淳宁多谢二?位。」
*
西京,皇宫。
尚书房内薰香裊裊,赵小瑞缓步走进来之时,禁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爱极了这个味道。
可惜这香是宁子笙自己配的,香料中掺了几味药,配制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小瑞即便跟了宁子笙这么久,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知道自己不能恬不知耻地劳烦自家圣上。
不过,等到宁子笙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她再开?口要?,就能讨到点赏。
御案前堆满了来自不同?朝臣的奏疏,即便被均匀地分成了好几摊,还是堆积得很高,几乎将后边人?的面庞遮住。
再往前,便可以看到那刺有吉祥纹的蚕丝织锦衣摆,底边缀有金线,映着明晃晃的正红色。
只稍稍暼去一眼,便有令人?感到严肃的威压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