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瑞还在宫里头么?」宁子笙问,「你把她叫过来,就说朕有事要问。」
邹严抱拳答道:「微臣遵命。」
过了一会儿,小瑞便匆匆过来了。她是刚准备带艷儿回府的时候被邹严拽回来的,满脸都是疑惑不解,不知为何?这么晚了还要见她。
总归邹严已经先行告退了,她说话便没什么顾忌:「九大人,您是记岔了么?您吩咐的事,小瑞都做妥了呀,没有哪件剩下了。」
宁子笙稍稍一怔:「今儿下朝后,你来寻我,然后……」
「然后,您让我见了郡主。」赵小瑞利索地接话道,「这烟萝殿也?收拾出来了,艷儿也?带进来伺候郡主了,所有事情?不是全都给您办妥了么?」
「见完淳宁之后,我还让你看了一物。状圆,色白,材质特殊,不知是什么做的。」
「哪物?」赵小瑞茫然地挠头,有点被冤枉之后的委屈,「是您记岔了还是小瑞记岔了?完全没有这事啊!」
宁子笙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了那?手环如?同?镯子一般的形状。
「这不就是个普通镯子么?」小瑞眯眼凑近,「但小瑞真的没见过材质特殊道认不出来的镯子。九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呀?您真的吩咐过我么?总不能?是有人易容成小瑞来骗您吧。」
宁子笙顿了顿,脑中瞬间就有了个令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猜想,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小瑞可以离开了。
「那?小瑞告退啦。」
外?头,艷儿正在等待着小瑞,见她出来,打趣道:「圣上这么晚还叫你过来,怕是明儿啊,你又有得忙了。」
赵小瑞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夜风拂过,吹得她浑身一激灵,话都到嘴边了,却瞬间就忘了个干净。
方才和九大人在里头说了些什么来着?突然有些记不得了,好像就是普通叙话而已吧。
「哪有,就是叮嘱我好好做事而已。」小瑞笑道,「走,咱回去吧。」
那?阵夜风也?将两人的话送到了宁子笙的耳中,她站在门槛边,示意旁边的小太?监不要出声?。
难不成除了自己,旁人关于那?手环的记忆都会很?快消散么?
……莫非这手环果真不是凡间之物?
*
柳离回到寝殿的时候,她看到宁子笙已更了衣,沐了浴,散发坐在床边。而自己留下的那?副躯体,虽然「了无生息」,但亦是散发着沐浴过后的味道,香香的。
她进来时撞到了门框上,发出了轻轻一声?响,引得宁子笙抬眼朝这个方向看来,却并没有说话。
柳离灵体轻动,闷声?钻入了实体之中,很?快,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唤她:「小……」
刚想和宁子笙说些什么,却见小九看都没看她一眼,迳自扭过头去,将锦被摊开,似是准备就寝了。
周遭宫灯已灭,唯余床边的一小盏烛火,令她看不清宁子笙的表情?。
柳离有点落寞,扁嘴道:「干嘛不理我。」
面前人的躯体近在咫尺,宁子笙的目光中却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是倏而转过来,垂目打量着柳离抓着锦被的手。
里衣的袖子盖住了手腕上的手环,但仍是浅浅地从里头透了出来。
「原来你还会回来。」
这话骤然出口,如?同?利剑般伤人,刺得柳离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宁子笙背对着她,和衣躺下。
姿态抗拒且冷漠。
柳离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我没有不回来。只是……」
却被宁子笙出声?打断,似是并不想听:「好了。」
而后倾身,轻轻吹灭了仅剩的烛火;光亮消失,黑夜即刻侵袭了这里。
春末寒转暖,本该是怡人且舒适的温度,柳离却只感受到了冷,如?坠冰窟。
她也?慢慢地躺了下来,看着宁子笙留给她的后脑勺,心中什么也?没想,唯是难受极了。
明明小九就在枕边,柳离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好远,远到她如?何?努力伸手,都够不着。
怎么会这样呢。
她看到宁子笙的肩膀微微动了下,似是想要翻身,却又因不想看见她,而没有转过来。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柳离压抑地挤出一点儿声?音,「我以后一定会跟你说的,好吗?」
她屏着呼吸等待了良久,并没有看到,宁子笙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
「不必。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何?须让我知道。」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碎冰的尖端一样,狠狠把柳离割伤,让她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但最终还是倔强地落在了宁子笙的肩上,以轻轻的力气扣着,想要让她回头。
「为什么生气?你要告诉我,我才知道。」
「……为什么?」宁子笙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你问我为什么。」
见到床上冰凉躯体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回到了十?年前的御湖边。
那?时淳宁的生命就像流沙一样,怎么握也?握不住,风一吹便将其扬散了,徒留满地狼藉。
此情?此景她记得很?牢,几乎是镌刻在了脑中,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淳宁再次出现的这几日,宁子笙恍若梦里,一直未敢说服自己去相信,她是真的回来了。